作者:	Alex Shvartsman
译者:	梁涵

我缓缓穿过商店的走道，装出一副趁着老婆在街对面试鞋，闲来无聊，在店里随便逛逛打发时间的样子。通常，那些不像真的要买东西的顾客，也不会引起店员们的注意。货架上堆满了最新潮的电子产品，打出的折扣也极为诱人，可它们却丝毫引不起我的兴趣。相反，店里安装的监控摄像头，店员们所站的位置，还有出口处的防盗感应装置，都是我仔细研究的对象。

当你处于高度紧张的状况时，想想别的事儿或许能帮上忙，这样你就不会被内心的焦虑搞崩溃。思来想去，我决定，眼前最能分散我注意力的，就是想想我到底有多恨查理•谭。

我曾经是名演员。虽说谈不上是好莱坞大明星级别的，但至少也小有名气，或许再努把力，我就能真正交上好运。可该死的谭还有他该死的发明毁了我的生活，他发明了一种可以记录并分享记忆的方式，那玩意儿就跟数码照片的样子差不多。谭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奖，随之而来的是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人人都在吹捧他是如何改变了这个世界，而我也因此丢了自己的饭碗。

我路过摆着“真实感受”播放盘的货架，每个播放盘都装在一个精装书那么大的小盒子里。不过，附带录制机的播放器，好比现在我身上带的这个，比货架上摆的要昂贵得多，它们一般都放置在玻璃橱窗里。而这些低级的玩意儿就这么随便堆着，这正合了我的意，恰好方便我下手。

运用于家庭娱乐方面，“真实感受”所带来的视听享受已经无可匹敌。让攀登珠峰的登山队员佩戴一台“真实感受”录制机，它就能捕捉到登山队员的所有感受——山峰上纯净新鲜的空气，长途攀爬的兴奋与危险，队友间的同志之谊，当然还有最终登顶时的无比激动。随后，老练的编辑人员会抹去令人不适的感受——冻伤，肌肉酸痛感，还有队员内心的恐惧。这样一来，你就造出了一段堪比好莱坞大片的记忆，仅需花费一包烟钱，任何一个整日泡在电视机前的懒鬼就能拥有这段记忆。有了这些，谁还会费神去看一部电影或是一场戏剧？丢了饭碗的演员们将何去何从？

我随手从货架上拿起两张“真实体验”播放盘，漫不经心地丢进大衣外侧的口袋里。口袋里有足够的空间，四周还装有屏蔽无线射频识别防盗信号的特殊材料。似乎没人注意我的一举一动。目前，一切进展顺利。我朝出口的方向走去，可步伐却变得格外缓慢，心跳也逐渐加快。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第一次在商店里偷东西。

就在我要走出店门时，两个彪形大汉从一扇毫不起眼的门后走了出来。他们朝我走来。我加快步伐，可他们朝坐在入口处的保安点头示意了下，他便起身将我拦住。

“请随我们来一趟，先生，”其中一位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当我还在犹豫之际，另一个已经朝我逼近过来，这让我很不舒服。他比我高了一头，身形也比我宽很多。

“别闹大了，那只会让你自己更难堪，”他低声说道。

他们将我带进了一个远离销售区的小房间。有那么一会儿，我想象着他俩将我推倒在地，猛踢我肋骨的样子。可个子矮些的保安只是伸出一只手，然后死死地盯着我，直到我从口袋里摸出了刚刚偷的东西。他将它们拿走，没说一句话。

“在这儿等着，”高个子的说，“警察马上就到。”

“听我解释，”我对他们说道，“我是在录制菜鸟扒手的体验而已，我拿的东西等下会付钱的。我的制作人就坐在外面的面包车上。他手上有一切相关文件。”

人们总是渴望感受到更新奇的体验。所有记忆商品中，有两类最畅销。一是出自在某一领域里真正了不起的人物：一名NBA球星在比赛场上挥汗如雨的感受，或是一位手艺非凡的老太太利用她六十年的下厨经验精心烤制出美味苹果派的经历。这种记忆，你没法伪造。第二种则是初体验：你第一次看到大峡谷时心灵的震撼，第一次学游泳时的紧张情绪，甚至是你第一次在电子产品商店顺手牵羊的体验。录制小偷小摸的行为的确不能赚到大钱，但最近我手头很紧，只要能填饱肚子，一切都好说。

我不知道自己原来干过这事儿没，脑袋里完全没有印象，因为这正式我的制作人比利希望达到的效果。录制“真实感受”时，设备首先会侵入你的大脑，彻底抹去你某个相关的记忆或是体验。你永远不会记得自己的初吻，这样才能最真实地录制初吻的感受，以满足成千上万偷窥癖者的欲求。你没法儿将自己伪造成某方面的行家，但只要抹去记忆，伪装菜鸟人人都行。

没过一会儿，比利就跟商店经理摆平了一切。他向律师出示了一封授权信，对我们的行为作出了解释，并将由第三方为我偷窃的商品付款。实际上，我的偷窃行为仍是违法的，不过这些补救措施多少有些帮助。比利支付了罚款，还奇迹般地让他们撤消了对我的指控。

随后，我们就钻进面包车，带上“真实体验”播放器，看看我都录下了些什么。比利对我的成果很不满意，可我只能解释说，第一次偷窃就被逮个正着其实也算是次不错的体验。

“这种被抓个现行的体验，你已经录过太多次了，”比利说，“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你偷窃成功的体验。我已经受够了跟那些业余级别的条子一次次解释我们的闹剧了。而且，你给我记住，所有给你擦屁股的好处费都要从你的工资里扣除。”比利拿出一张用来抹去记忆的磁盘，扔给我。“快点，将之前的记忆清零，我们再去西街那边的购物中心试试。”

我在心里又暗暗诅咒了一遍查理•谭，准备再次进入清零状态。

（译自 dailysciencefictio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