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战斗民族”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又引来了全球的热议，话题是他特殊的行走姿态——右臂基本保持不晃，只有左臂晃动，乍看起来有一些不协调。
注意普京走路时左臂和右臂摆动幅度的差异。图片来源：theguardian.com
一群来自葡萄牙、意大利和荷兰的神经学专家们对这种姿态进行了一番一本正经的研究，结果发表在了《英国医学杂志》（British Medical Journal）的2015年圣诞特刊上。他们的结论是：这种特殊的走路姿态，很可能与他早年在苏联间谍机构克格勃（KGB）受到的训练有关，他们将这种姿势称为“枪手步态”（Gunslinger's gait）。[1]
听起来特别帅，估计也能让普京粉们高兴一阵子，不过，这个研究到底怎么来的？
究竟是帕金森，还是特工职业病？
论文作者之一，荷兰拉德伯德大学医学中心的神经学教授巴斯蒂安•布勒姆（Bastiaan R. Bloem），主要研究的领域是运动障碍和帕金森病。他笑称，自己“即使看YouTube视频，也会情不自禁地开始分析视频里人的动作和行为”[2]。他早就觉察到普京动作的不协调，在他看来，这种不对称手臂摆动，很可能伴有右部运动神经的早期退化，有可能是帕金森病的先兆。
但众所周知，普京是一名运动健将。他是柔道黑带，举重、游泳样样精通，写字签名都不在话下。研究者发布的视频里，普京穿着柔道服右手麻溜地放倒他的对手，在发布会无聊之时毫无障碍地把一支笔大头朝下立在桌面上（喂，要不要这么贪玩……）。这些视频表明，他右手虽然走路的时候不摆动，但运动能力没有丝毫的退化，手一点儿不抖，也没有“写字过小症”——一种帕金森病的典型先兆。
普京使用右手毫无障碍。图片来源：参考资料[1]
研究者因此排除了普京帕金森病早期的可能性。那他这种动作究竟因何而起？
论文的第一作者，葡萄牙科英布拉医院的住院医师鲁伊•阿劳若（Rui Araújo）恰好找到了克格勃的训练手册。手册里明确讲，“当移动的时候，一定要将武器放在右胸前或者右手里，摆动左臂带动身体向需要的方向移动”（在右利手的情况下）。这是为了在紧急时刻能够迅速用右手拔出武器，进入战斗。
普京在早年曾是克格勃的一员，受过大量的间谍训练。那么其他有军方背景的俄罗斯高官呢？巴斯蒂安•布勒姆看了大量的视频，发现许多俄罗斯高官都有类似的动作，包括总理（也是前总统）梅德韦杰夫，前国防部长阿纳托利•谢尔久科夫，总统办公室负责人谢尔盖•伊万诺夫，西区司令阿纳托利•西多罗夫。他们都是右利手，走路时都出现了右手不晃左手晃的姿态，但在其他使用右手的时候并未表现出异常。
其中，普京和伊万诺夫都有克格勃背景，谢尔久科夫和西多罗夫都是军队系统的，很大可能受过类似的武器训练。至于梅德韦杰夫，文官出身的他并没有任何军事服役的记录，但有证据表明，他曾经接受过训练，模仿普京的一举一动，向普京靠拢，以赢得选民的支持。
文官出身的梅德韦杰夫走路也有类似步态。图片来源：参考资料[1]
因此，研究者认为，这种“枪手步态”，很可能是出于大量机械、重复的训练而形成的一种行为适应（behavioural adaptation），换句话说，就是间谍特工的“职业病”。有意思的是，研究人员还看了许多美国的西部老电影，那些持左轮手枪的牛仔们也会有相同的走路姿势。实际上，在一些职业中这样的行为适应并不罕见。比如退伍多年的老兵，也会在蹲下的时候，条件反射一样后撤一条腿，保持一个膝盖在上一个膝盖在下的“标准姿势”。
研究方法：看视频，究竟靠不靠谱？
这个研究的方法非常直接：就是看YouTube上的领导人视频，分析领导人的一举一动。特别领导人们下飞机、阅兵等走红毯时，步伐相对完整、持续，是比较理想的分析样本。
不过，研究者自己也在访谈中承认[2]，这种研究实际上也是有局限的。如果需要进一步诊断，那么完整的医学手段是必须的。另外，这个研究并不具有“普适性”（not ubiquitous），更不能依据某个动作就判断他人是间谍或者特工。
其实，西方学者研究他国领导人的姿态也并不鲜见，对于普京的姿态也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包括小儿麻痹后遗症等。早先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一个智库曾经做过研究[3]，认为普京在婴幼儿时期可能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Asperger's syndrome），这是自闭症的一种，患者仅对有限的事物有偏执的兴趣，且很难与他人相处。他们的证据是普京在公众场合中，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的“防御性”特征。
另外一份研究分析了世界上一些领导人的肢体语言，包括一些非常细小的、下意识的动作，并从其中抽离出某些“行为模式”（behaviorial patterns）[4]。研究者认为，依据这些行为模式，能够分析出领导人的决策倾向、心理状况、压力信号和身体的一些疾病等等。比如，俄罗斯前总统叶利钦的动作和行为表明了他倾向于做出直接的决策和判断；而伊拉克前领导人萨达姆•侯赛因则更倾向于控制。
但这些研究也遭到了不少批评，毕竟仅仅通过看视频和研究领导人的姿态，对其动作和神态进行模式化的分析，就做出心理性甚至神经性的病理判断，可靠程度有限。特别是阿斯伯格综合征这类病征，需要复杂和综合的诊断过程，以及大脑扫描等等，只看视频并不能证明什么[5]。
不严肃的研究有什么意义？
这个研究发表在《英国医学杂志》的“圣诞特刊”上。每年的圣诞特刊，都会有一些看起来不那么严肃、甚至搞怪的题目，但都使用了科学的研究方法、一本正经地写成学术论文。比如，今年的圣诞特刊上一篇文章，题目是《黑药》，内容是“医生们在工作时的咖啡购买模式观察”[6]；另一篇光题目就够带感了，《僵尸感染：流行病学研究，治疗方式以及防治措施》[7]。
从封面就可以看出《英国医学杂志》的圣诞特刊气氛欢乐。图片来源：bmj.com
这篇有趣的论文发表后，引起了全球范围内的大量关注，研究团队也接受到了大量的采访请求。巴斯蒂安•布勒姆在访谈中说，他们希望借这个机会，将他们研究的初衷也传达出去。
“这个研究确实是幽默的，但并不是为幽默而幽默。”他说。这篇文章讨论了一个严肃的话题：帕金森病的早期诊断。这种困扰着大量老年人的病症，实际上是一种中枢神经退行性疾病，具体的病因尚无定论，恶化之后治疗也会非常困难。因此，发现先兆和早期诊断尤为重要。
以阿森纳、利物浦的传奇中场雷•肯尼迪（Ray Kennedy）为例，现年64岁的他是一位帕金森病患者，其实在他踢球的时候，肢体不对称摆动的先兆就已经出现了，但那时候谁也不会将帕金森病这种老年病和年富力强的运动员联系起来。
他们这一次的研究，实际上排除了普京和俄罗斯其他高官患帕金森病的可能性，将这种行为模式归结为特工和军事训练，并为他们的动作安上了“枪手步态”的名称。“在研究俄罗斯高官的健康状况时，必须将这个原因考虑进去。”论文最后这样说道。
但是如果你身边有人走路只甩一只手，那么先别急着觉得TA是不是我们中出的一个特务，还是先带他去医院看看比较好。（编辑：odette）
文章题图：http://www.epictimes.com/
参考资料
- Araújo Rui, Ferreira Joaquim J, Antonini Angelo, Bloem Bastiaan R. "Gunslinger’s gait": a new cause of unilaterally reduced arm swing. BMJ 2015; 351 :h6141.
- Talk with BastiaanBloem, on “BMJ talk medicine”, Dec. 16, 2015.
- A Technical Report on the Nature of Movement Patterning, The Brain and Decision-Making, Prepared by Brenda Connors, For the Office of Net Assessment, Office of the Secretary of Defense January 2008.
- Brenda Connors, Analyzing Human Movement Patterns, United States Patent Application Publication, US 2006/0047515 A1, Mar. 2, 2006.
- Pete Etchells, The “Putin has Asperger's” story highlights the stupidity of psychological diagnosis from a distance, The Guardian, 7 February 2015.
- Giesinger Karlmeinrad, Hamilton David F, Erschbamer Matthias, Jost Bernhard, GiesingerJohannes M., Black medicine: an observational study of doctors' coffee purchasing patterns at work. BMJ 2015; 351 :h6446.
- Smith Tara C. Zombie infections: epidemiology, treatment, and prevention. BMJ 2015; 351 :h6423.
2015年BMJ圣诞特刊上还有哪些脑洞大开的研究？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