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结冰了。狐狸轻轻踩上一只脚，试了试冰面够不够结实。脚下的冰发出些轻微的响声，但是没有碎。狐狸呼出一口气，走上了冰面。

冬天的太阳变成了一个苍白的小点，模模糊糊地在云层后发着光。偶尔能听到树林里有断裂的声音，狐狸知道那是被雪压断的树枝。

河面上风很大，吹得狐狸有些发抖。脚底传来的凉气让狐狸缩起脚爪，小快步在冰面上留下两行脚印。

狐狸跑过小河，重新站在树林里的地上。地面很冷，但脚趾踩着泥土的感觉，让狐狸觉得舒服了一些。狐狸举起一只前脚，在嘴边吹暖，耳朵抖了抖，看看四周。

这片树林不算茂密，抬头能看见被树枝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天空。地上有些灌木丛，可是现在只剩了在寒风中发抖的枝杈。地上盖着雪，偶尔有几根草梗从雪里钻出来，在风里颤抖。

也许到了春天，这里就会有草地的吧，狐狸想。时候到了，这里的树也会发芽，长出大大小小的叶子，然后开花结果。现在只是时候不到吧。

狐狸一边想一边走，眼角瞥到了什么东西。狐狸停下来仔细看，看到一座水坝拦在小河上，好像还有什么在闪闪发光。

狐狸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才看清楚。那座水坝是用树枝和草砌成的，上面闪闪发光的，是嵌在水坝里的一块石头。

为什么会有块石头呢。狐狸眨眨眼，想不明白。它小心翼翼踩上冰层，打算去看个究竟，却听见些什么声音。

狐狸伏低身体，竖起耳朵仔细听。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大，狐狸看见，原来是兔子抱着一大堆东西，哼着歌从树林走过来。

狐狸慢慢呼出一口气。兔子没看到狐狸，自顾自走过来，大声喊：“河狸！河狸！”

“你好哇。”狐狸打招呼。

兔子吓了一跳，手里抱着的东西撒了一地。“哦啊啊啊啊狐狸！”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狐狸觉得很不好意思。它看了一眼地上，是干蘑菇和晾干的果子。狐狸觉得肚子有点饿。

“吓了一大跳！”兔子拍拍胸，“心都快跳出来了！”

小河上的冰洞里冒出一颗湿淋淋的头。“兔子？怎么啦？哦，狐狸！”于是，一个尾巴扁扁的动物从河里钻出来，跑到兔子身边。“狐狸你好啊，我是河狸。”

狐狸盯着河狸的尾巴。“哦你好啊……河狸。”

“我们这里没有狐狸的，”兔子说，“你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吧？”

“是的，”狐狸说，又仔细看看河狸的牙齿，“我是从挺远的地方来的……想找我的家。”

兔子看看河狸，河狸看看兔子。“你的家？”兔子问。

“嗯，”狐狸点头，“我想找个家，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兔子捡起一朵干蘑菇，一边啃，一边想。“以前啊，我们碰到过莫氏树蛙，”兔子说，“它说，家对它来说没有意义……后来我还想了这件事呢。”

“哦……”狐狸盯着消失在兔子嘴里的蘑菇，咽了口口水。肚子好像愈发饿了。

“我觉得啊，”兔子又捡起一颗干果子啃，“我觉得家还是挺有意义的。你看，我们这片树林里有河狸啊鼹鼠啊，还有獾医生、啄木鸟医生和八色鸫，还有我的菜园子什么的……我觉得这就是我的家，对我就很重要啊。”

“那，狐狸你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呢？”河狸问。

狐狸咽了口口水。“我也不大清楚。我只是模模糊糊觉得，可能是能一起分享快乐和不快乐的，能一起聊天，能相互理解的，碰到问题可以一起分担的……大概就是这样吧……不过我也没有过家，也不知道想得对不对。”

“唔……这样说起来，我们的家就是这样啦。”河狸不知从哪里摸出块树皮，一边嚼一边想，“可是，狐狸为什么想要一个家呢？”

狐狸坐下来，仔细想了想。寒风吹过来，让狐狸想起了许久以前那个凌晨，从海上吹来的海风。可是又不像，海风里是带着咸味的。也许更像是高原上的风吧，带着安静的雪豹的气息。它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狐狸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起，肚子却先咕咕叫了起来。

“啊！你饿了吧？”兔子跳起来，“肚子都叫了！”

狐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这两天雪下得大，没有找到吃的。”

“吃这个！”兔子递过来一个大果子，干干的皱皱的，但还是红红的颜色。“我有很多呢！使劲吃！”

狐狸小声说了谢谢，大口嚼着果子。甜甜的味道像是浓缩了起来，在嘴里又迸裂开来。“……好吃。”狐狸说。

“是吧！”兔子笑起来，“这片林子里有好多果子呢，秋天我存了好多！这里还有，多吃点！”

狐狸点点头，又吃了一个果子。狐狸想起那一丛苦糖果下，一个圆滚滚的田鼠说，等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也许现在时候到了吧？狐狸也不知道，但是觉得有点开心。

“哪，要是你想的话，不如在这里住下来，”兔子说，“现在虽然有点冷，但是到春天就好了。这里还是很好的！河狸家住在小河里，我家住在那边……”兔子向树林里指了指，“鼹鼠家就在我家下面。还有啊，獾医生家也在附近。哎呀，要是你早来几天就好了，可以和獾医生先住在一起……獾医生家可干净了，还有草药的味道，闻起来挺舒服的……可是獾医生现在睡觉了，要到春天才醒……”

狐狸看着兔子絮絮叨叨说话，微微笑了起来。

“鼹鼠也睡觉了……鼹鼠是个大近视眼，看了好多书！今年我们还一起出去旅行了呢，去了南美洲、北美洲、大洋洲，好多地方！”兔子掰着手指头数，“哦哦前几天我们还种了一棵红枫，现在还没有发芽啦，不过到春天就会发芽。然后会长出红叶子来，河狸说的。可能会像你那么红吧，应该挺好看的……”

狐狸看看自己的皮毛，又望着兔子。

“我还有好多吃的，今年我的小菜园丰收了呢。”兔子的耳朵抖了抖，“我还采到了很多果子，还发愁自己怎么才能吃完呢。你来了就最好了，这样就不会吃不完浪费了……不过先说好啊，吃完的种子要给我，明年我要再多种一些呢……”

狐狸笑出声来，转头看看河狸，河狸脸上也挂着大大的笑容。

“哎呀兔子，”河狸摆摆手，“你又在啰嗦啦。狐狸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留下来呢，你就连怎么过冬都想好了。不过狐狸，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吧？这里还是挺好的……”

狐狸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以前，我遇见过一个猴王，”狐狸说，“它的家很大，有好多猴子。它告诉我说，家是互相支持的地方，是互相帮助，是在一起就不寂寞了的地方。”

“刚才兔子在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想，”狐狸望着兔子，“也许不寂寞的感觉，就会是这样吧？”

兔子用力点头，河狸笑了起来。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先住下来吧！”兔子跳起来，“走吧，我们先去给你找个住的地方！要找个挡风的，暖和一点的地方，还要离小河近一点，这样喝水比较方便。”兔子比划着，“我想起来了，那边有个地方很合适！”

“不要那么着急啦，”河狸笑着说，“让狐狸再吃点东西嘛。”

“哦对对，你再多吃点！”兔子说，又递过来几个果子，“那，狐狸呀，你还没有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狐狸咽下一个果子，舔了舔嘴角。它看看兔子，又看看河狸，“我啊，是从挺远的地方来的。”

狐狸仔细回想了一下，慢慢开口：“那是一年前的一个晚上了。我在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一只伊比利亚猞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