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三次孕,我第一次听到胎心
我结婚时三十一岁,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在生育这件事上极不自信。万万没想到,婚后第一年避孕,第二年开始备孕后第一个月就中了。
发现怀孕了,我很兴奋,对于不孕不育的莫名其妙的怀疑顿时烟消云散,沉浸在一片喜悦中。但有时又不禁想,怀孕就这么容易?我这个人从小就运气平平,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人生就像过山车,大起大落的喜悲接踵而至,曾经以为有些事不会轮到自己,但后来我的疑虑也算是成真了。
第一次这样痛
不是生产而是流产
怀孕快三个月时,我发烧了,本以为只是怀孕过程中的小插曲,没想到这是一段漫长艰难岁月的起点。
发烧过后,我的内裤上一直有褐色分泌物,直到多次超声检查确定胎儿已经停止发育、没有丝毫胎心跳动的表现,我还是无法接受现实。
住院流产的那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猜想,那时间断的疼痛应该类似于生孩子时的阵痛吧,可我第一次经历这种痛不是生产,而是吃了米非司酮后身体要排出我的孩子。
之后,流产的痛苦一直绵延不散,犹如头上一块散不去的阴云。大夫说这很可能是偶然,优胜劣汰,下次还有机会。可我还是有疑虑,于是到各种医院看病,也试过很多种药物。
孩子一次次来
却又一次次走
时隔一年,我备孕三个月后又怀上了。一开始早孕试纸的结果是阴性的,距离排卵期快五十天时才有一点浅浅的红印。我到医院抽血检查,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水平很低,B超图像也完全不像胚胎五十天该有的样子。我心里出现不祥的预感,但还是一直执着地等,绝对不想主动放弃,直到后来出血了,再次确定保不住了。
那天,我一路从医院走回家,到了晚上,开始肚子疼,流出了妊娠物。我很清醒地拿了个干净的小瓶子把妊娠物装上,希望能够留下来做胚胎染色体检查,看到底是不是胚胎有问题,但最终因为没有找到绒毛而作罢。
第二次流产后,我反而没有第一次那么崩溃,异常冷静,因为已经知道下一步怎么去走。第一次流产我可以劝自己是偶然,但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第二次也是偶然,更不想再贸然尝试第三次,得先找到能帮我的大夫。
我在网上查找信息汇总,各种学习,最终发现了“复发性流产”这个特殊群体,也梳理出全国各地可以诊治这种问题的医生和医院。虽然流产三次才算得上严格意义上的复发性流产,但我很明确地知道这就是我接下来的路。
“不孕不育”这个词近几年常听说,但复发性流产可能对很多人来说很陌生。孩子,如果一直没有来到过,痛苦的是期盼的过程,但如果孩子一次次来,却又一次次流走,母亲就要承受身体和精神上反复的折磨。我一直不太想赋予我前两个孩子人类的形象,尽量不去想,因为太痛苦。
流产两次
原来只是“小儿科”
复发性流产病友们的经历大同小异,我发现自己流产两次在这里真的只是“小儿科”,曾经流产四次、五次,甚至近十次的都有。
背后原因非常复杂,有父亲的也有母亲的,跟母亲有关的包括凝血功能异常、染色体异常、糖尿病或甲状腺疾病控制不好、多囊卵巢综合征、子宫或宫颈结构功能异常、系统性红斑狼疮及抗磷脂综合征等等,甚至,还有各种问题的组合。
这类人群,没怀孕之前还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一怀孕就不正常了。北京、青岛、上海、西安,我找出几个擅长应对这种问题的地方和医院,决定从离家近一点的西安入手,先试一试,不行就上青岛,最后防线是北京,我的方向很快就明确了。
现在看来,我已经算是幸运了,在西安就近解决了这个问题。从一月份上西安做全面检查排查原因,到十月份怀孕、保胎,再到六月份生下孩子,过程说得上是顺利的。尽管从备孕期、孕期直到产后一个月,我每天都要注射低分子肝素,怀孕前期的近四个月我租房住在西安,每周抽血检查,之后每个月奔波一次,保胎期间把阿司匹林、泼尼松、硫酸羟氯喹片吃了个遍。
但对于复发性流产来说,这些治疗已经算是常规且安全的了。
只想让孩子
尽快离开我“危险”的身体
怀孕20周左右时我出了一次血,住院治疗了两天就好了,孩子也很好,算过了一关。那段时间只要我多走几步就肚子发紧,经历过这次出血,我就不怎么出门走动了。
到24周左右,我突然感觉下面流出一滩液体,心里一紧,怕是胎膜早破。我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木讷地向医生陈述着一切。好像我已经不着急、也不慌乱,恐惧成了一种常态,自己对痛苦已不太敏感。好在是虚惊一场,如果真是胎膜早破,在我们这小城市,孩子存活的几率很小。
因为心理阴影太大,我一直盼着熬到28周,想着到那时就可以随时准备迎接孩子了。我觉得自己的子宫对于孩子来说太危险,TA出来可能更安全。
到38周+6天时,我感觉到腹痛,晚上十点多跑了一趟医院,大夫说宫口没开,也没其他症状,让我回家等等。到凌晨四点多,我先是见红,后来到了医院就破水了。
我终于熬到这一天,只希望孩子早点平安出来,尽快离开我这个“危险”的妈妈。
大夫决定让我剖宫产,刚上手术台,大夫就说有另一个孕妇的胎儿胎心已经降到每分钟六十次了,需要紧急剖宫产,让我先等一等。我答应了,毕竟当时那个孩子比我的孩子更危险。
我被推出手术室,床被暂时放在过道里,宫缩持续着,羊水时不时流出来。我担心羊水流多了,孩子危险,但想着自己就躺在手术室外面,还绑着胎心监测心里就还算踏实。时不时路过一个大夫,看我可怜巴巴地躺在过道里等着手术,问上一句“你还好吧”。
“现在都好了,
孩子挺好的”
终于轮到我上手术台,我异常冷静地向大夫陈述着自己的孕产史以及孕期用药史。大夫听了,说了一句“你用的药还真不少”。
很多人都说剖宫产没感觉,我想说,被人在肚子里搜肠刮肚地掏一遍,就算有麻药,还是疼,我忍不住哼哼着。当孩子被取出来,大夫把孩子抱到我面前,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娃的屁股,男孩子。
我哭了,大夫不理解:“你哭啥呢?”我什么都没说。看到这个孩子顺利离开我的身体,我知道他平安了。
整个孕期我哭了两次,一次是孩子生出来时,还有一次是我在西安做B超第一次听到孩子的胎心。我自嘲地说了一句“怀了三次孕,第一次听到胎心”。做B超的大夫,每天都在与复发性流产的孕妇打交道,他安慰我“现在都好了,孩子挺好”。
三年,不算短,也不算长,我已经很幸运了。我的一个老乡,流产四次,清宫四次,其中两次还是双胞胎,她从西安辗转到青岛,终于生下了一个可爱健康的女儿。
每当看到有类似经历的妈妈们,我特别能体会她们的痛苦,也特别为她们能抱上可爱的宝宝而感到高兴。生命来之不易,对于这些孩子,更难。生了孩子以后,我更喜欢小孩了,看到谁家小宝宝都喜欢逗一逗,觉得他们都是可爱的小天使。
同时,我希望更多的人,包括妇产科的大夫们,能够更加了解复发性流产这个群体,以及所需要的检查和治疗方案。那些反复多次发生不明原因流产的妈妈们,不要再执着于优胜劣汰说,不要继续伤害自己的生理和心理健康,一定要及时到医院生殖科接受正规的检查和治疗。
最后,我特别想感谢在西安就医这一年多来接触到的生殖科医生护士们,他们每天的工作量很大,但对我们总是很有耐心,医者父母心,当大夫真是个“良心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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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雪
编辑:代天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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