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探索天,是为了接近人的可能
我们不知道第一个看见星星的人是谁。但我们知道,32500年前,曾有某个人在一小段猛犸象牙上刻下了一个人形的花纹。那个花纹代表了星空的一个角落,后世的希腊人将称之为猎户座。
人类有仰望未知的冲动,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理所应当。毕竟,正是在这种探索欲望的引领下,智人从非洲的一个角落出发,仅用几十万年就扩张到了整个地球,也没用到多高深的科技——当人类占领地球上除南极外的所有大陆时,甚至连农业都还没诞生。
若以生物地理学的视角来看,人类在过去的一万年里几乎什么都没干。但这个阶段也许快要结束了。
2017年腾讯科学WE大会上,物理学家斯蒂芬·霍金在他生前最后的大型演讲中讲述了他的愿景:人类应当投身于宇宙探索之中,去寻求身为多行星物种的未来。
2017腾讯WE大会演讲者斯蒂芬·霍金
确实,霍金一直都很警惕主动到来的外星人,如果它们先发起沟通,那几乎肯定意味着它们的科技高出我们很多世代。但人类的主动探索就是另一回事了。实际上,它反倒可能成为拯救人类面对眼下危机的关键。
很多人说,宇宙探索是太过遥远的事情,再过几代甚至几十代,人类也不足以走出太阳系。对此通常的回应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眼下没用的阶段是必须经历的。但其实,这个阶段本身就有不可取代的意义。
这是因为我们深知,今天所见的一切并非必然如此,还有其他许多可能性存在。而未来更不在掌握之中,世界正向着无法预测的方向,发生不可逆的加速改变。要应对未来的不确定,唯一的办法,是探索可能性。
接下来几年,WE大会的科学家演讲者们对目前人类正在做出的探索进行了深远探讨。
其他行星:环境与生命的
无尽形态
经常有人说太空探索是在寻找人类的第二家园,但这其实并不是在寻找另一个地球,因为地球只有一个。我们真正寻找的,是地球的其他可能。
和千篇一律的恒星不同,几乎没有哪两个行星是相似的。哪怕在我们的太阳系里,难以想象的行星环境也比比皆是。2020年,行星科学家简·格雷夫斯和她的团队在金星大气层中发现疑似磷化氢痕迹的新闻轰动一时,她也成为了这一年的重量级嘉宾讲者。金星是个炎热高压的星球,没有已知的无机反应能在这个环境下产生磷化氢。如果这个痕迹能得到进一步确证,那意味着金星上可能会有生命,而且还是整个新陈代谢方式都和地球截然不同的生命。
2020年WE大会演讲者简·格雷夫斯
木卫二是另一个有趣的例子。这颗卫星远离太阳,表面被寒冰覆盖,但探测器却在路过它的时候检测到了喷向太空的水。后来的研究发现,它有一个活跃的冰下海,依靠木星的潮汐力维持液态。涌出表面的水在木星磁场的作用下分解成氢和氧,氢气逃逸到太空中,氧气留在表面形成了一个稀薄的富氧大气层。难怪机器人学家李铁风畅想了他的液态机器探索木卫二海洋的场景——如此特殊的行星化学实在是迷人。
眼下我们虽然已经发现了成千上万的系外行星,但对它们的了解还十分有限,多半仅限于它是否位于宜居带。宜居带是个有欺骗性的词——它只考虑了行星和恒星距离的远近,而没有考虑大气层的特征。如金星其实几乎位于太阳系的宜居带内,理论上表面温度应该只能勉强让水沸腾,实际上厚重的大气层让它变成了能让铅融化的灼热地狱。要想知道每个行星有何独特属性,生命应当如何适应它的条件,需要知道行星的光谱。欧空局科学与探索高级顾问马克·麦考林把观测系外行星列为詹姆斯·韦伯空间望远镜的核心任务之一;在无数次推迟之后,这架望远镜将终于预定在今年年底升空。
2018年腾讯WE大会演讲者马克·麦考林
对其他行星的探索越是深入,我们就越会发现环境和生命的无尽形态,并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哪怕有一次走上另一条路,地球就不会是今天的面貌。实际上,决定性的瞬间甚至不限于地球上。有无数的别种可能,远在太阳系之外,在遥远时空的深处。
银河系的命运,我们的命运
2018年腾讯WE大会演讲者丽莎·兰道尔
物理学家丽莎·兰道尔是粒子物理和宇宙学领域的权威,她在演讲中讲述了一个大胆假说:毁灭恐龙的真正元凶可能是银河系本身。
今天科学界基本同意,6500万年前曾有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不但在当时造成大范围破坏,更引发了遍布全球的剧烈气候变化,导致所有非鸟恐龙的灭亡。但恐龙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小行星吗?可能未必。可能是某种来自外部的引力扰动,让小行星改变轨道,突破木星的防护,撞上了地球。
这个扰动的来源就可能是银河系中的暗物质。按照计算,银河系里应该有大量的暗物质,虽看不见摸不着,但有引力效应。它在银河系里的分布几乎肯定不会是完全均匀的。太阳每2亿年绕银河系一圈,如果在6500万年前正好路过某个暗物质聚集区,二者之间的引力就会无意中成为杀死恐龙的凶手。
但暗物质又为何会有如此分布呢?作为银河系演化的一部分,它的分布情况离不开银河系中央的巨型黑洞。诺贝尔物理学得主莱茵哈德·根策尔致力于寻找黑洞并推算黑洞对星系演化的影响,他猜想,也许银心黑洞就曾经改变过银河系的命运,进而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我们的银河系诞生于宇宙诞生后不久。沿着时间一路上行会发现,可能性深植于宇宙诞生之初,甚至是之前。
多元宇宙,抑或是循环宇宙?
2020年WE大会演讲者斯蒂芬·温伯格
今年夏天离世的物理学诺奖得主斯蒂芬·温伯格在他最后的这次大型公众演讲中,提到了我们宇宙物理模型的几个奇怪之处。当代物理学的标准模型里有很多参数,只能通过观测得到,无法用理论预测和计算。这也许是因为它们背后还有未发现的更深层的物理原理,但也有可能仅仅是没有理由的偶然。
温伯格自己不喜欢在模型里保留偶然性,但另一位后辈理论物理学家布莱恩·格林不但认同这是偶然,而且认为这是多元宇宙的证据。他相信,我们的宇宙之外有不计其数的其他宇宙,每一个宇宙都诞生自一个不同的大爆炸,因此拥有不同的参数。
2019年WE大会演讲者布莱恩·格林
寻找这些变化甚至可能不需要前往其他宇宙。霍金生前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202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罗杰·彭罗斯近些年来都在坚定地普及循环宇宙的猜想:大爆炸也许不是宇宙的起点,只是更早宇宙的延续。他认为,观察宇宙诞生最初瞬间留下的记录,或许能找到上一个宇宙存在的证据。也许我们会发现每次大爆炸都会有不同的定律,我们自己就是宇宙不断尝试迭代的产物。
而在这可能性的无限漩涡里,诞生了我们。
了解物理世界,了解机器,
改变人
2021年,腾讯WE大会的主题是“洞天”。向天的探索不是为了远离人,而恰恰是为了接近人、改变人。毕竟,可能性不但存在于这颗星球的物理世界,也存在于我们的内心中。如果我们理解世界、和世界互动的方式发生了改变,也一样会改变未来。
2019年腾讯WE大会演讲者霍德·李普森
两年前的大会上,人工智能研究者霍德·李普森曾讲到,AI正在学会反思,但因为它们的思考起点和人类不同,对世界的理解方式也可能并不相同。在AI的大部分应用场景里,和人类不同的结果会被视为bug,但在某些场景里,它们反而会带来全新的有价值的视角。
异种思维也许不是在遥远星球被发现,而是直接诞生在此刻的地球上,这样的前景既令人激动,也令人担心。正如科幻作家郝景芳在四年前的演讲中所述,许多科幻作品都讨论过AI把人抛在身后的情形。
如何避免这种危险?一种可能的思路是依靠脑机接口,让人类跟着AI的脚步一同升级。神经科学家米格尔·尼科莱利斯畅想,脑机接口将会诞生出脱离生物演化局限的生命存在方式,而神经工程师克里希纳·谢诺伊则提出,脑机接口不应该仅仅是外接输入输出设备,而应该介入人脑和人体器官的沟通之中,成为日常神经活动的整合一环。
在这个问题上,曾被《自然》杂志评选为2011年年度十大人物的生物工程师约翰·罗杰斯更进一步地认为,我们追求的不仅仅是大脑和外界的接口,还应该实现所有器官的电子接口。他的团队已经创造出既能满足日常活动的力学需要,又能传递各种信号的电子皮肤,沿着这个愿景继续前进的话,人类将可能实现全方位的人机交融。
所有这一切都未必能实现,但也不需要都一一实现。仅仅充分思考每一个新发现的可能后果,就足以让我们意识到,世界的面貌远非必然,它可以变得更好。这就要求我们对自身的可能性进行更多、更勇敢的发掘。
自2013年开始,秉持“为未来而来”的愿景,WE大会持续邀请世界上最顶尖的一批科学家与研究人员,将这些可能性一一铺陈,让普通如你我的更多人,去关注“我们”作为整体的选择,了解选择背后的思考与逻辑。
将近一百年前,文学家兼历史学家赫伯特·乔治·威尔斯在他的小说里写道:我们是渺小、脆弱和无力的动物,但如果我们真的以动物自居,凭着日常的快乐残片活着和死去,留下的痕迹就不会超过任何其他动物。否则,就是前进,发现,跨越虚空,触及星辰。选择一无所有,或者选择全部的宇宙。
会是哪一种呢?答案在我们目力所及的一切可能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