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颗牙齿穿过我的指腹，四个洞都冒着猩红的血珠

这一切，得从我觉得所有猫都是天使开始

从小就喜欢动物的我，还真是挺有猫狗缘的。儿时不懂，从自己嘴里省下最爱吃的红烧鸡翅，撕烂了放在装冰激凌的空盒里，自己吃罢饭，就跑去喂隔壁建筑垃圾堆里的小猫崽。猫崽从一开始害羞，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敢出来，到后来每天在老地方等着我出现。吃饱了就蹦蹦跳跳绕着我互相追逐玩闹。其乐融融，那应该是我记忆中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猫咪。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自己也养起了猫。一只病恹恹的一个半月大的猫。从与猫癣、拉稀、除虫斗争，再到狂犬三联、增重、绝育和术后休养，我坚持没有把她送到楼下过集体生活的原因就是，她就像春天里飘在天上的一朵棉花糖，软软糯糯，甜甜蜜蜜。

我的“小天使” | 作者提供

叫声也是轻轻柔柔，吃东西更是文雅得如同大家闺秀。喂她的肉泥放在指尖，只瞧她用小巧灵活的舌头一点一点舔舐进食。我只需要感受她舌头上那倒刺的摩擦感，以及释放出一种老母亲般的爱的秋波。

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这世上所有的猫咪，都是从天上落入凡间的天使，他们那尖利的犬齿以及惊人的咬合力，只是为了咬碎猫粮罢了。

这两只小东西，一定没有人教他们餐桌礼仪

2017年6月，已经接触自由潜水一年多的我，来到了自潜圣地——菲律宾薄荷岛。每次提到薄荷，我都会半玩笑半认真地说，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深不见底，一望无际的大海，总是给不了解她的人以最神秘的想象，再加上自由潜水这项看似危险的运动，我妈大概已经想过自己女儿的一百种死法。但其实，除了被看不见的水母在腿上蜇了一个世界地图（从此对穿比基尼下海产生了心理阴影），以及被一头突然闯入训练区域的鲸鲨从背后撞了一下腰以外，我都完完整整，活蹦乱跳。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在菲律宾唯一一次进医院并且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第二故乡了，竟然是因为我自认为熟悉、甜蜜软糯、天使降临凡间的猫。

那天晚上，朋友约了三五好友去她家开荤，喝大骨汤。酒过三巡，在大家的嬉笑畅谈之间，我竟隐约听到了一声声又尖又细的猫叫。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两只巴掌大的猫崽正蹲在阳台，隔着玻璃门看着我们。猫崽见自己被注意到了，更是扯开嗓子拼了劲地嚎起来。这嚎的每一声，都仿佛来自他们空空如也的肚子，通过声带的震动，空气的传播，以及我大脑的猫语翻译，化为三个字“我——饿——了”。

两只小饿鬼 | 作者提供

想必其他人也是听懂这猫语的。有人打开了门，有人开始在桌上的残羹剩饭中翻找着什么。我则是从自己吃剩的大骨边上，剃下了一些没啃干净的碎肉。将这些碎肉小心地放在指尖，蹲在两个小家伙面前，如同对待我家那一朵棉花糖那般，真心实意地将自己的手指头凑在了他们的嘴边。

突然，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指头传来一阵疼痛。我能真切得感受到四颗犬齿穿过我的指腹。我下意识叫出了声，抽回手。肇事者仍在狼吞虎咽掉落在地上的肉，丝毫没有对我道歉的意思。而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四个洞，冒着猩红的血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医生让我自己去马路对面的小药房买注射剂

第一时间捧着自己的手指走向厨房，用清水冲洗伤口，并询问家里有没有肥皂。几个人翻箱倒柜，朋友兼潜水师父“豆子”特别可爱地说：“只找到了洗手液，可以吗？”

没有肥皂便作罢。朋友们讨论了一番，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应该去一下医院。于是豆子便五分钟速递，骑着摩托把我从镇上送去了市里的一家私人医院。

大晚上的，估计医院的门诊已经关了，门口的保安让我们来到一个还亮着灯的小平房前。这里大概就是所谓的急诊，面积不大，但是还算干净明亮，有前台和病患区，病患区里躺着几个正在挂水和低声呻吟的当地病人。

我向给我问诊的医生大致述说了一下被咬的过程。医生例行惯事，说我需要打狂犬疫苗和破伤风针。我强调了一下是由于我的喂食行为不当，才导致猫咪误伤了我，猫咪看上去并没有狂犬病发病的症状，并且朋友已经将这两个肇事者扣留在院子里可以随时观察他们的状况。于是医生同意了我可以不用注射狂犬病疫苗，但破伤风还是逃不掉了。

在医生开药单的同时，我填写了个人信息表格。随后她将一张简易的打印药方递给我，并告知我需要自己去药房购买注射的药剂。我和朋友走出医院，看到马路对面的小药房还开着，想着去那里碰碰运气，如果不行，就只能骑车去更远的地方。结果我们运气还不错，小药房里就有我们需要的注射剂。这时我才发现，医生不仅仅给我开了破伤风（tetanus）疫苗，还有一种我至今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剂。

我带着两个小瓶子回到医院，可爱的护士登台亮相。他先询问了我是哪一只手指被咬伤，我默默向他竖起了右手中指。他看了一下，说手上的四个洞不需要处理。接下来就是接种疫苗，两个小瓶子，左右胳膊上各来一针，按压止血，用医用胶带粘上棉球，又让我坐了十分钟，告诉我感觉肌肉酸痛是正常现象，便放我回去了。

殊不知，噩梦才刚开始。

破伤风，这次我是真的伤了

回到房间，和室友眉飞色舞地讲了一下菲律宾医院“冒险记”的故事，两个人笑得不亦乐乎。洗漱后，我便早早躺下，期待着第二天早已计划好的出海潜水游玩。

然后，清晨五点左右，我被一阵突如其来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从睡梦中惊醒。我匆忙跑去厕所上吐下泻。由于早上还没有进食，也没有喝水，胃里虽然一阵阵恶心，但也只能从吐胃水直到干呕。

当室友醒来，我虽然已经停止了上吐下泻，却也已经被折腾得瘫倒在床上几乎无法动弹。当时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身体感觉异常虚弱无力。“要不我今天不去了吧，感觉好难受。”我有气无力地说。要知道，平时我可是什么都不行，玩耍第一名。室友估计也是第一次看见我林妹妹的一面，略有担心：“那你还想吐吗？还想拉吗？”我感受了一下，回答：“这会儿倒是不想吐也不想拉了。”室友舒展开眉头，鼓励我说：“那没关系，说不定你就是想出去玩儿了。一下海，就什么都好啦！”就这样，我强打起精神，收拾东西准备出海。

上了船，大家都很兴奋，而我却只觉得很累，很困，海风吹来还有一点冷。我趴在船头，让自己晒了会儿太阳。第一潜下水，大多数时间我都漂在水面上，并没有下潜，但就连这也让我累到眼冒金星。上了船我便再也无法抵抗这来势汹汹的疲惫感，便披上一条浴巾，在船上放潜水装备的坑里枕着浮球，结结实实睡到了下午四点，直到靠岸。

究竟是如何下船从码头回到房间的，我已经记忆模糊。唯一记得洗过热水澡后，我在三十六七度的菲律宾，关掉了空调，裹上了两条被子一条毛毯。这时我意识到，这一切根本不是普通的吃坏东西或者肠胃炎，而是可能和昨晚注射的破伤风有关。

无奈菲律宾的网络实在不给力，尝试了几次想要登录网页都失败之后，我发了一条微信给远在国内的闺蜜：“帮我网上随便查一下破伤风的副作用，然后贴文字传我可以吗？我网络太差。”不一会儿，闺蜜便回复：“恶心，呕吐，腹泻，肌肉酸痛，发烧。”我苦笑着回复：“我好像每一条都中了。”

再度昏昏沉沉地睡去，醒来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一整天一口饭都没吃的我，感受到了钻心的饥饿感。好在贴心的师娘早已准备好了白粥和榨菜。这对于我来说，堪比佳肴。但慢慢喝了小半碗粥，又是一阵疲惫感袭来，似乎累得连头也无力抬起，匆匆说了晚安，便又回到房间裹着被子，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吃一堑，长一智

好消息是，第二天醒来我便自行恢复了活力，活蹦乱跳，而且发现室友已经将我昨天换下的潜水衣物洗完晾晒。太阳似乎也在庆祝我的重生，铆足了劲发射光与热。更高兴的是，我还得知小猫也健康得很，在朋友家被好吃好喝地照顾着。

生活又开始美好起来。

回到上海，我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棉花糖，觉得她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猫。虽然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让我开始害怕或者讨厌动物，但至少让我知道，碰到不熟悉的或者流浪猫狗，无论它们看上去多么地软萌可爱，还是需要保持一定距离，谨慎接触。

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爱护它们。

医生点评

李侗曾 |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佑安医院感染综合科主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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