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公大战外星人》海报
“神作”失而复出
《关公大战外星人》由台湾太子影业摄制出品,正式名字是《战神》,于1976年7月在台公映,在香港上映时改名为《大灾难》,显然这两个正式的名字都不如“关公大战外星人”来得生猛直接如雷贯耳。影片上映迄今已有30多年,其“神作”之名近年借助互连网得以广泛传播并赢得万千拥趸,奈何除了几张发黄的剧照,无人能窥其全貌。
2010年,身为影片粉丝的香港导演彭浩翔联系上制片人傅清华,飞赴台湾入片库苦心挖掘,幸运找到了影片孤版拷贝,随后决定投入重金修复画面重新上映,一时传为美谈。就在广大粉丝苦候影片重映的同时,又有网友将录像带片源上传网络,虽说年代久远画面失真,也总算让大家得以提前一睹庐山真面目。
《关公大战外星人》预告片
荒诞组合:科幻VS神明
以今日之角度,“关公”一片可谓故事荒诞,特效落后,其唯一可观之处恐怕只有“关公大战外星人”这一雷人创意。影片的故事概念来自制片人傅清华,当时太子影业准备针对暑期市场制作一部儿童娱乐电影,参考之前发行特摄影片的经验,为寻求新意,傅清华提出在科幻特摄电影中引入中国传统神明元素,来个科幻神话大糅合,最终成果便是后来这部“中国影坛有史以来耗资千万,第一部特技神怪灾难电影”。
担任影片导演的陈洪民,是台湾第一代本土电影人,作为剪辑师,手下作品不乏《龙门客栈》《独臂拳王》这些功夫武侠大作;作为导演则有《诸葛四郎大斗双假面》《看见你就笑》《八仙渡海捉妖魔》等作品。他曾由台湾中影公派到日本东映和东宝公司学习电影特技和电影美术,“关公”一片可算学习成果展示,加上影片特技指导是出身奥特曼老东家圆谷的日本人高野宏一,所以当观众目睹影片中巨人化的关公与外星人在城市楼宇间激烈搏斗,产生出“奥特曼”的联想,其实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而这场中国武圣关羽与外星侵略者的战斗原本设定发生于台北西门町,不想遭到台湾新闻局审查部门反对,认为西门町“离总统府过近”,不宜成为战场,片方无奈只好重新打造微缩城市模型,将战场移师香港。

地球的守护神关公与外星侵略者展开激战
“关公大战外星人”虽然噱头非常吸引人,但故事十分简单,作为面向低龄受众的娱乐电影,它拍得工整,甚至太过规矩显得趣味不足,由于本身也并非喜剧,致使带着Cult片预期的观众期望落空,感慨“神作”不神。当中最有趣的部分,除了“关公大战外星人”这一概念构思及其视觉呈现,另外就是剧中人有关科学与神明信仰的讨论。
老牌演员陈又新饰演的木雕匠人赵老伯,在妻子亡故后一门心思忙于雕刻关公像,并且不知何故,他坚信这尊凝聚自己的毕生心血的雕像将会拥有生命与神力,武圣关公会附身于此。赵老伯从事太空科学研究的儿子赵超群(谷名伦饰演)对此嗤之以鼻,视为迷信,更怀疑老头子脑子有病,父子俩因此心生芥蒂,导致赵老爹深夜孤自一人独步街头,对着空气感慨:“爸爸辛辛苦苦培养你读大学,让你成为一个太空科学家,你要研究的东西,爸爸从来就没有反对过,难道你就一点也容不下爸爸的想法?”
影片的立场至此非常明显,当一个科学工作者与他执拗的父亲在信仰上发生冲突,编导义无反顾地站在了信奉神灵的父亲一边,于是年轻的科学工作者就被塑造成一个不理长辈感受、目光短浅、固执己见的家伙。然后为了让赵老伯古怪的心愿成真,编剧安排三个有暴力倾向的火星大头娃娃袭击地球,制造机会给关圣显灵。当赵超群在强大外星科技面前无力应对的时候,老伯则继续游说儿子借助关公的神力战胜外星人,个中逻辑令人非常无语,以至赵超群忍不住喷他“就像现在的电影,都是在胡说八道”。其后,赵超群与同僚组成敢死队,使用号称“当今地球上最厉害的武器”的镭射枪抵抗外星人,结果以伤亡惨重告终。同时,赵老伯的祈愿成真,武圣关公附身神像化作实体,摇身一变身长数十米,以高超武艺击退外星人,这一事实令科研工作者赵超群连呼“荒谬”,却又不得不在神迹面前低头诚服。于是我们看到,影片的“科幻”属性不过空具皮囊,内里其实是一部神怪片,让人啼笑皆非。
科学披风下的神鬼信仰
最近的好莱坞动画电影《功夫熊猫2》讲述了一个功夫战胜大炮的美妙童话,在卖萌的熊猫面前,炮弹也会转弯。不过百多年前的义和团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也许是因为不够萌?),他们用符咒与神打对抗八国联军的洋枪洋炮,结局是血流成河。
“关公大战外星人”的故事概念与《功夫熊猫2》相似,同样根源于“你有科学,我有神功”这套美好愿望或者说意淫思路之上,只不过神功升级为“神灵”,对手也由枪炮升级为外星人,影片通过剧中老匠人之口,表达了这样一种逻辑:既然科学无法证明神明的不存在,那神明便是存在的,甚至是超越科学的存在——考虑到这是一部“儿童电影”,不难想象这套为迷信张目的歪理对低龄受众之流毒。虽说影片与科学理念不合,但影片主创对于类型混搭的尝试可谓趣味盎然,其创意思路,是在一个太空战争的科幻躯壳里植入本土神仙信仰,与好莱坞影片《雷神》(2011)将神话故事融入科幻架构的尝试正好相反,不论优劣,皆反映出影片主创的世界观,也恰恰说明现代华人社会神鬼信仰之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