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ToddThorne
译者:	有人

寻找生命延续之路。

长满青苔的石头间，金光闪闪。威廉撒下了鱼网。

“不知道你怎么形容这事，比利，但这绝对不是捕鱼。”

他收起鱼网，抖了几下，准备再下一网。高涨的溪水寒气逼人，鱼网冻得好像铁丝网一样。

“不是捕鱼……是重生。我的任务——”

警报哔哔尖叫个不停。威廉缩回手腕，猛击生命监测仪的警报器。

“这小东西响个不停。怎么搞的？”

“因为我病了，爸爸。生病了。”

“看医生啊。”

“没有医生。”

“在你的船上啊。”

“耀斑爆发的时候，全完了。”

白血病也好，淋巴瘤也罢，都无所谓了，总之是辐射引起的疾病。

沿河岸边，金波荡漾。威廉摇摇晃晃地收起鱼网。命中注定，他与这个猎物相遇。

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肠子，腹痛如绞。

他猛地倒在网绳上。他的猎物落入了他脚下的尘土中。

“这一条留下没用，比利。它比你的手还小。”

这条还没长成的小金鱼拼命挣扎，浑身沾满沙土。威廉从腰带上扯下扫描仪，开机后装在网子上。

“扔掉它，快，趁狩猎检查官还没来。”

他摇摇晃晃走出十步开外，离开扫描仪的扫描范围两倍以上。一口胆汁喷吐而出，带着血丝。扫描仪发出了工作的鸣响。威廉躺在苍耳丛中，蜷成一团，直到腹部的绞痛缓和。

“你还记得夏天我们在普捷湾钓鱼的事吗？红鲑鱼天堂啊，比利。尝起来像奶油一样，不是吗？”

他一边干呕一边回想。

“还有在劳德代尔的马林鱼之旅？那鱼真有劲啊。”

“佛罗里达消失了，爸爸。”他半跪在地上艰难爬行。“我从轨道上看到了，只剩下一片大海。”

他拿到了扫描仪，上面储存着登记信息。这只小金鱼没有做过放射性标记。

“黄石公园，伊利湖怎么样了？在这几个地方，你钓了差不多十条鱼。也消失了吗？”

“我实在是不知道。”

他把这条没有做标记的金鱼装进冷藏盒，里面还有两条大鱼，是他在黎明时捕到的。这两条鱼经过扫描，确认是做了粉红色标记的。

“这块土地目前还算完好无损，爸爸。别的就不知道了。”

“该死的外星玩意儿。”

“灭绝者。”

“鬼名字。”

“可是千真万确，他们警告我们，他们说到做到，直到把人类斩草除根连基因都不剩。包括你在内。”

一个月前，他在加利福尼亚着陆，检视了全部损失。萨克拉门托地下重生基地毁灭了。在丹佛，基地被烧成了一块充满放射性的玻璃，和科罗拉多州的大部分地区一样。坦帕湾基地沉入了海中。纳什维尔和奥尔巴尼的基地，他没法确认它们是否还存在。只有米德兰基地幸存下来。

通往德克萨斯的沿途景象展现了灭绝者有条不紊的杀戮方式，最后的生存之战留下了无数遗迹：扭曲的残骸，烧焦的黑炭，成片的残垣断壁。征服行动干净彻底——连墓地也被毁灭以消除遗传物质。这些外星人仔细清除他们发现的一切人类痕迹。

全世界的应对措施都失败了，包括他装在船上的基因银行，在太阳耀斑爆发时不得不放弃了。讽刺的是，这可能救了他一命，使他没被灭绝者侦测到。虽然如此，他躲过了灭绝者的武器，却无法躲避毁灭性的爆发产生的带电粒子。

生命监测仪再次发出警报：气温达到39℃，且持续上升。

“我们得回到地下掩体里去。”

米德兰重生基地毗邻于一个广阔完好的风能和太阳能发电场站——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生物洁净技术被应用到发电场站和基地上。它一定起了作用，没有沾染人类的遗传物质，因此外星人没有理睬这里。

在基地深深的主地下室中，威廉把两条大鱼放进了进料口。稍候片刻，一个小显示板上显示出共有11份人类女性DNA样本可用，这表示到目前为止他从地面上的湖泊和溪流中一共找到了11个特洛伊木马。

记录清单中男性DNA的读数为零。

没有蓝色标记，就意味着无法重生人类。而根据生命监测仪的显示，他已时日无多。

威廉从冷藏盒中取出小金鱼。它已死去，黑色的眼睛里还泛着闪光。

“你是一个真正的守护者，小伙计。是我的骄傲。”

他打开折刀，划破自己的左手掌心。鲜血喷涌而出，流过那些金色的鳞片，生命检测仪发出警报。然后，这条小鱼也落入了进料口。

他等待着。

“你在做什么，比利？”

“让你当爷爷。”

当男性DNA的读数显示为1，他按下了提交键。随后发出的警告显示男性样本数量过低，他按下了忽略键。

生命探测仪、扫描仪和其他工具散落在地下室的地板上。如果命运女神眷顾，他受过辐射的基因仍然可用，总有一天，他的后代会发现它们，好奇地思索它们的用途。

在掩体外面，不怀好意的太阳洒下微光，用一点若有若无的希望戏弄着他。

“重生完成了？儿子？”

“只有上帝知道。”

“现在还有什么事吗？”

他转身面对东南方向。“阿米斯泰德湖离这里不远。我们在那里钓过鱼吗？”

“可惜你当时长大得太快。”

“呃？”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啊。既然又是这样……想再真正钓一回鱼吗，爸爸？就像过去一样。”

“这才是我的比利！”

（译自 《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