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杄（qiān）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植物，它是松科（Pinaceae）云杉属（Picea）的成员，松科是裸子植物里最为人们熟知的类群，其中的代表就是我们常见的各种松树啦。按照学界的观点，松科共有10~11个属，250多种，遍布北半球各地，云杉属在全世界有30多种，中国所产的种类占了将近一半。

松科各属系统发育关系示意图。

松科既有“松”又有“杉”，大体上叶子细长且成束生长的称为“松”，比如各种松树（Pinus）、雪松（Cedrus）、落叶松（Larix）等，叶子扁平或柱形、且在枝条上螺旋状生长的称为“杉”，如冷杉（Abies）、云杉、油杉（Keteleeria）等。

新疆阿尔泰山的泰加林。

冷杉和云杉广泛分布于北半球，在寒温带形成广袤的泰加林，在暖温带和亚热带则主要生长在高山地区，组成裸子植物占绝对优势的针叶林。“冷杉”顾名思义就是喜欢寒冷的环境，“云杉”一名意思则是生在云雾缭绕的山地。云杉属在欧亚大陆西端的代表种就是欧洲云杉（Picea abies），欧洲人过圣诞节用的圣诞树，多半是欧洲云杉。

圣诞树其实就是欧洲云杉。图片：Laura Bittner / wikimedia commons

白杄（Picea meyeri）是云杉属在华北地区的本土种类，我们知道华北有大面积的平原地带，但白杄可不喜欢长在平地上，那里夏天太热了，白杄一般选择海拔1600米以上的山地，2000米更舒服，分布在华北地区山西、河北的一些高山地带，如五台山、管涔山脉（芦芽山）、太行山脉北部（小五台山）、燕山山脉中部（雾灵山）等，另外，内蒙古与河北邻近的地区也有分布。白杄还有一个兄弟叫青杄（Picea wilsonii），也跟它长在环境相似的地方，有时候甚至混生在一起。

野生的白杄。

我在小五台山和芦芽山考察的时候，都看到过大面积的野生白杄林。近几十年来，华北地区不少林场和自然保护区也利用白杄进行造林，所以如今在山西、河北、北京的很多山区是比较容易见到白杄的。

山西芦芽山的白杄林。

北京山区人工种植的白杄。

请注意这个“杄”字（不是“扦”），是专门用于白杄、青杄的，也用作山西和河北一些村庄的地名，如杄木沟等，我在地图上查了一下，杄木沟是山西宁武县的一个村庄，地处管涔山脉，也许村子附近的大山里有白杄之类的树种，所以才得名的。

白杄的叶子在枝条上螺旋状排列，像试管刷，叶子很硬，如果从横切面来看，是四棱形的，叶表面覆盖有明显的白粉，远望有发白的感觉，名字里的“白“字就是指叶子的颜色，相比之下，青杄的叶子白粉很少，叶子是绿色的，故以“青”名之。另外，白杄的枝条红褐色，叶比较粗壮，青杄的枝条灰白色，叶比较纤细，这些特征都能很好地区分两者。

白杄的枝条（左）和青杄的枝条（右）。

白杄的叶子质硬而略弯曲，叶表面有厚厚的角质层，气孔在叶面规则排列成线形，下陷在角质层之下，这样的特点，既可以防寒，也能防止水分过度蒸发，所以能够适应高寒地带的环境，在一年四季都能保持常青，但这样做也有一个缺点：叶子生长和更新都比较缓慢，光合效率较低，整棵树的生长速度也较慢。我们常说的松柏常青，就是指松柏类的裸子植物多数是常绿的，而且寿命也比较长。

不过，松科植物对寒冷的适应也有不同的策略，比如落叶松（Larix）就反其道而行之，它的叶子非常柔软，每年在温暖的生长季到来之时，迅速地萌发新叶，质地很薄，背面的气孔也很多，可以很好地与外界交换气体，因此可以利用短暂的夏季来制造大量的养料，但它却不能抗拒严寒，所以秋季到来时，就落光全身的叶子来度过严冬。但即使这样，落叶松在生长季节制造的养料也比云杉、冷杉它们要多，相比之下，落叶松的生长速度要快很多，所以它用速生的本领，才得以在茂密的针叶林中占据一席之地。

落叶松的叶子。

白杄每年春天都会开花，当然了，它是裸子植物，并没有真正的花，所谓的“花”是小孢子叶球，散出大量的花粉，靠风传播。夏季结出圆柱形的球果，垂在枝端，由螺旋状排列的无数层种鳞紧密衔接构成，由于阳光照射的缘故，球果向阳的一面往往会显紫红色，背阳的一面则是绿色。

白杄挂满球果的枝条。

白杄的球果（左为向阳面，右为背阳面）。

云杉的风格是比较柔软的，枝条常常平展或弯垂生长，球果也是下垂的，而冷杉的风格则很硬朗，枝条通常直挺挺地斜向上生长，球果也在枝条上直立。

冷杉的枝条和球果。

白杄的球果当年秋天就会成熟，熟后整个球果变干，组成球果的种鳞会向外张开，散出里面的种子，它的种子有翅膀，可以随风飘散，落到合适的地方后，来年就能够萌发，长成幼苗。

白杄干后开裂的球果。图片：张金龙

根据生物地理学的研究，云杉属这个家族起源于北美洲，然后扩散到欧亚大陆，在地质历史的冰川时期，这个家族曾经广泛分布在北半球的平原或低海拔地区，很多种类本是同母所生，而冰川结束后，随着全球气候变暖，这些低海拔地区被其它喜暖的植物占据，云杉的成员分别向一些局部山地退缩，迁移到海拔更高的地方，或者纬度更高的地方。于是，漫长的地质历史造成了云杉家族各成员的隔离分布，在华北地区就剩下了白杄和青杄这兄弟俩，而在东北地区，则是鱼鳞云杉（Picea jezoensis）和红皮云杉（P. koraiensis），还有更多的种类退缩到西南部的高山地区。

西南高山地区的云冷杉林。

如果你到西南地区旅游，比如四川西部、西藏、云南西北部，在你乘车翻越一座座雪山垭口的过程中，肯定会见到由云杉、冷杉形成的针叶林，下接落叶阔叶林，上承高山灌丛和草甸，大片的林海覆盖在山体之上，延绵不绝。各种云杉在夏季结出球果，由于种类不同或成熟期的差异，各色的球果挂满枝头，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各种云杉的球果。

如今，在高山上生活的白杄也被人们引种到平原地区，在植物园或庭院时常会有栽培的白杄，甚至可以正常结果，它的树形挺拔，叶色粉绿，具有较高的观赏价值。在河北北部和内蒙古的一些区县，由于县城海拔较高，夏季气候非常凉爽，还会将白杄用作行道树。近年来随着国内外交流，有些植物园或公园还引种了原产北美的蓝粉云杉（Picea pungens），它的叶子密被蓝灰色的粉末，整个植株也更加粉白，叶子更长而尖，球果的形态也不同，白杄跟它相比，可真的不算白了。

北京植物园栽培的蓝粉云杉。

北京植物园栽培的蓝粉云杉。

白杄，一个自云端下凡的仙子，已经进入普通人的生活，即便不爬到高山上，在公园里也能欣赏到它优美的身姿。不过，如果你见到特别粉白的蓝粉云杉，可不要把它误认成白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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