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看见“橙子”就想吃?小心被“夹”!
作为一个南方的孩子,小时候爬山的乐趣之一就是找野果子吃。山里的野果是多么丰富呀,有趴在地上的紫红色的地菍,吃完会把舌头也染成紫红色;有枝头上胖嘟嘟的桃金娘,吃起来又香又甜;还有红红黄黄的各种悬钩子,酸甜可口,回味无穷。
来一把熟透的桃金娘。图片:含笑
然而,山里的果子也不都是大自然的馈赠,有些果子可不能随便乱吃,搞不好吃完回头就要闹个全村吃饭。如果你在爬山时,突然看到了一个“橙子”,挂在扭曲的藤条上,那可就要小心了:它很可能并不是那种你熟悉的水果,而是我们今天的主角——山橙(Melodinus suaveolens)。
长得确实像橙子,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图片:Alan Kwok / Ada Tai / inaturalist
它有毒,小心被“夹”
山橙,顾名思义,就是山里的橙子。确实,无论外形、大小还是颜色,山橙都和橙子柑橘啥的非常相似,但它的确和芸香科柑橘属没有任何关系,而是根正苗红的夹竹桃科。事实上,山橙到底有没有毒尚无定论,《中国植物志》还提到山橙属有个景东山橙“果成熟时可食”,但考虑到夹竹桃科的植物普遍多多少少的都带有毒性,还是谨慎点为妙……除非你是夹竹桃天蛾幼虫。
是它没错。图片:SKsiddhartthan / wikimedia
夹竹桃科人丁兴旺,这个科以毒物辈出而闻名,“科长”夹竹桃就是个美丽而危险的家伙,它枝叶含有的夹竹桃苷,能让人心脏功能衰竭。而且夹竹桃科的这些刺客,下起毒来还五花八门,不带重样的,好多属都有自己专用的毒素。那么有人就要问了,你说山橙长得那么像橙子,我怎么会知道它是夹竹桃科的呢?别急,让我们仔细观察各个部位的特点,就能找到一些端倪,从而避免被“夹”。
华南地区常见的夹竹桃科植物羊角拗(Strophanthus divaricatus),含有毒毛旋花苷等物质,严重时可致死。图片:含笑
山橙是一种藤蔓植物,具有成对生长的叶子,这套皮肤其实正是南方山里的夹竹桃科植物最普遍的存在形态。当你看到一个藤,长着对生叶或者轮生叶,就可以往这个科的方向考虑了(夹度:50%);如果此时再摘下它的一片叶子,发现断面会流出白色乳汁,那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夹度:99%)不过……乱摘叶子好像不是很文明,而且夹竹桃科乳汁有毒会刺激皮肤,咱要不没事还是别摘了。
山橙对生的叶片。图片:含笑
另外,夹竹桃科原本还有个很相似的科——萝藦科,南方山里也不少见。萝摩科也喜欢用藤+对生/轮生叶+乳汁的这套皮肤,而且也都普遍带毒。根据最新的分类系统,萝藦科已经整个被并入了夹竹桃科……得嘞,那正好不纠结了,用不着分了。
原来的萝藦科“科长”萝藦(Metaplexis japonica),也是具有对生叶和乳汁的藤,开花也是旋转状的,现已并入夹竹桃科。图片:含笑
连花都cos橙子!
看完了枝叶,再来看看山橙的花。每到五月,山橙就进入了花期,枝头上开出一串串的花,白白的,中间有点黄,闻着还挺香……没想到哇,这货居然连花都在cos橙子。
山橙的花和花序,有类似柑橘花的香气。图片:含笑
当然细看一下的话区别就很明显了,比如山橙的花冠裂片会朝一个方向旋转,扭得跟个小风扇似的,扇叶甚至还转出了残影的感觉;花中间没有明显的雌蕊雄蕊,而是长了一个副花冠,好像在蛋糕上又盖了一层奶油,真正的花蕊则藏在更深的地方。
山橙的花特写,可以看到花冠中间有一个凸出来的副花冠。图片:含笑
这些特征也正是夹竹桃科的特点,尤其是这种旋转状的花,若是想在夹竹桃科里清点一下花开成这样的藤,数到明天的物种日历发出来了都数不完。常见的例如络石(Trachelospermum jasminoides),大江南北山里到处都有,园林里常用来做地被植物,也有人种在家里当盆栽的,因为旋转状的花有点香味,被起了个艺名叫“风车茉莉”。其实我觉得山橙的花一点也不输给络石,可能植株太大吃了亏,不然拿来当观赏植物应该也不错。
春天的络石很容易开成一大片,被称为风车茉莉,栽培成观赏植物。图片:含笑
假的,成不了真橙子
不过,山橙的浆果在科里还真算得上是特立独行的。在山橙属的好几十个种里面,也似乎只有山橙本尊是标准的球形身材,其它常见的物种比如尖山橙(Melodinus fusiformis),果子是长椭圆形的,好像把山橙拉伸了一样。
尖山橙的花,与山橙的花也非常相似。图片:含笑
和山橙同属的尖山橙,果实像拉长了的山橙。图片:孙观灵 / PPBC
把山橙切开,看到的不是柑橘类的果瓣,而是包裹着许多种子的红色果肉,看着居然还有点诱人。《中国植物志》记载山橙有个别名叫马骝藤,“马骝”是粤语猴子的意思,说是猕猴会把山橙拿去吃。有人可能就忍不住了,猴子吃得,我怎么吃不得?或许,人吃一点山橙也不会有事,但我们绝对不鼓励我们的读者去当这样的勇士。
山橙红色的果肉。图片:Geographer / wikimedia
当食物与生命相联系
对于中国古人来说,山橙并不是陌生的植物。清代的《本草纲目拾遗》就有过对山橙的描述:“……如悬钩倒挂,叶尖而长,断之有白汁如乳……其大实曰冬荣子,大如柚子。”和我们前文提到的山橙特征还是挺符合的,不过说大如柚子似乎夸张了点,可能古时柚子也没现在这么大吧。
话说回来,尽管山橙早已被中国的古人所知晓,也在许多古书上出过镜,但在植物学上,这种植物的“发现者”,也就是第一个将它进行科学性描述的人,是一位英国的植物学家,亨利·弗莱彻·汉斯(Henry Fletcher Hance)。
山橙的发现者汉斯。
1844年,17岁的汉斯远渡重洋,从伦敦来到了香港,成为一名公务员。在中国待了几十年的他,碾转于香港、广州、海南等地,一直坚持对他所到之处的植物开展研究。在中国任职期间,他甚至还读了个博。
汉斯于1875年发表的小花鸢尾(Iris speculatrix Hance),是广东仅有的两种野生鸢尾之一。图片:含笑
1852年,汉斯在采集到了在香港原生分布的山橙,并把它发表了出来,从此让山橙走进了现代植物学的视野。可能是花冠裂片的结构让汉斯产生了疑惑,他把山橙发表在了一个新的属——思茅山橙属(Lycimnia)里面。不过几个月之后,另一本关于香港植物的专著就把汉斯的Lycimnia移到了今天的山橙属(Melodinus)之内,这个就是后话了。
山橙,只不过是汉斯650个新种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图片:Jinlong / inaturalist
从历史上看,汉斯也算是英国殖民者的一员,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不可否认他对我国华南地区的植物研究也做出了巨大贡献,在世界植物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汉斯参编了当时的香港植物志,发表的新物种超过650个,采集过上万份的植物标本。
1886年,汉斯被调任英国驻厦门总领事不久后,因病与世长辞,但他留下的标本仍在为植物学研究做出贡献。比如在1902年,德国植物学家梅兹(Carl Christian Mez)根据一份汉斯留下的标本,发表了新物种大罗伞树(Ardisia hanceana),种加词取名hanceana正是对汉斯的致敬。
用汉斯的标本和名字发表的大罗伞树。图片:含笑
这份模式标本原本存放于柏林植物园的标本馆。1943年,二战的炮火打到了柏林,植物园的标本馆也被损毁严重,科学家们一度以为,汉斯的这份标本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幸运的是,汉斯当年在香港采集这个物种时,制作了不止一份标本,还有一份来自同一植株的,在另一所标本馆中幸存了下来,故事最后的结局也还算是令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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